燕園春雨
“律回歲晚冰霜少,春到人間草木知。”五月春末,春雨再也耐不住寂寞,在詩意的夢里,向我們款款走來。清晨,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,似乎在刻意提醒著我:快去看一看吧,那一年未見的老友。于是,我撐起一把雨傘,漫步在江南燕園的迷蒙細雨之中,追尋著她的足跡……
一走出宿舍樓,雨水的氣息撲面而來,那是春的氣息。“好雨知時節(jié),當春乃發(fā)生。”叮咚的雨聲是她搖響的鈴鐺,唱著溫柔的歌謠;拂面的春風是她的痕跡,撫摸著寒冬留下的傷。春雨如絲脈脈織,一掃冬日的寒冷,傾頹早已不復存在,而雨落下的地方,春意盎然。櫻花、桃花、梨花……爭奇斗艷,醉入春風。
“春雨足,染就一溪新綠。”草經過了冬的孕育,春雨一下,便不可阻擋地猛長了起來,越躥越高;杜鵑似乎比去年更紅了,在綠葉間被襯得嬌艷欲滴,分外妖嬈。頭頂?shù)臉渖掀戒伭艘粚硬凰闾∈璧男氯~,為校園籠上一層淡淡的素綠。雖不見鳥的影子,卻聽見幾聲悠遠的啁啾,從樹葉間傳來。幾滴雨從葉子間滑落,落在雨傘上,又匯聚成腳下清澈可鑒的小水塘,映照著春的模樣。
沿著小路,繼續(xù)走去。幾個沒有帶傘的同學,頭頂著書,嬉鬧著向教學樓跑去,留下一串歡聲笑語。明鏡一般的水坑也被他們“打碎”,濺起幾滴珍珠般的水花。齋房的屋檐,也是春雨曾駐足過的地方。
“柳絲長,春雨細。”細雨迷蒙中,未名湖畔的柳枝吐出了新葉,嫩綠嫩綠的,似美人的眉毛。我好像看見春的倩影,在柳條間悄悄掠過,訴說著那年那個動人心弦的故事。未名湖是她眸中映出的一泓春水,湖上泛起的漣漪就是她的笑靨……恍惚間,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個令人魂牽夢繞的大唐,那年渭城曲依依相送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的柳樹之間,過客從容,折柳赴天地恢宏,那年微雨竟化作王維筆下驚鴻的華章。春雨又落在了大地上,我迷離的眼中,又因那年那詩,多了一份復雜的離愁。
可旖旎的春光容不得我停留在柳樹間黯然神傷,就引著我向操場走去。雨天的操場,雖少了平時的熱鬧,卻留給了來者片刻寧靜。海棠花早已是綠肥紅瘦,更別提零落成泥碾作塵的紅梅了。然而“濃綠萬枝紅一點,動人春色不須多”——“榴花開欲燃”。雨水打濕了石榴花,卻澆不去她的熱情。細雨中的石榴花被連成了一團團火焰,顯得更加嬌艷,好像她天生就該是與微雨連在一起的,是晚春難得一見的好景。
多情自古江南雨,春啊,你化作何人筆下詩意洶涌?你是“斜暉脈脈水悠悠”,是“南塘一夜?jié)q春波”,是“水村山郭酒旗風”……你溫柔似水,滋潤了古今多少人的心,流過的地方,萬物生長。而江南燕園的雨,落在了我心里,開出的花兒也有了唐詩宋詞般多情的色彩。燕園春雨伴我走過六年歲月,回首,如夢,如幻。或許有一天,未名湖、博雅塔會與我漸行漸遠,春雨也成了斑駁的記憶。可那些人,那些事,我的童年,我的夢想,便是這繾綣纏綿的回憶。
燕園春雨,請你做我的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