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客抱怨池子里的水不熱，張文明進去伸手摸了摸，管子里流出的居然是冷水。

浴室用水是蒸煮車間排放的冷卻水，熱氣騰騰，一天到晚流淌著，怎么會是冷水？張文明不敢耽誤，一口氣跑到蒸煮車間。操作工何平聽說后很吃驚的樣子，查看后回來說：“也不知道誰這么馬虎，把閘閥開反了。”張文明在車間待過，知道就是他干的，也不好說破，一笑了之。

有人點撥張文明：明擺著敲你警鐘呢，而且不一定是何平的主意。“你承包廠里開的浴池，多少人盯著你呢，該花的小錢必須花。”張文明想想也對，決定先請何平吃一頓，只要他不搗亂就天下太平。何平聽了很高興：“除了我還有誰呀？”張文明一愣：“還得請誰？”“廠長你肯定要請，別的人你看著辦。”

考慮了大半夜，張文明咬咬牙，寫了一串名單。晚上，一幫人在飯店等了半天，廠長卻有事來不了。主角不來，誰也不敢動筷子。張文明帶著哭腔懇求廠長賞光，廠長讓張文明把手機給副廠長，對副廠長說：“你們吃吧，我有事真去不了。別太浪費啊，人家張文明也不容易。”一桌子人這才開始伸筷子。

這之后，張文明內疚了很長時間，總覺得欠廠長一個人情。

這天，張文明在路上遇到何平。何平笑嘻嘻地說：“張老板，忙嗎？”“窮忙窮忙。”何平收起笑臉說：“聽說你上次請我們吃飯，有幾個家伙眼紅，想偷偷摸摸搞破壞。幸好被我發現了，差點打架。”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，張文明趕緊遞上一根香煙。何平沒接：“這就想把我打發掉？”“有情后補，有情后補。”“這還差不多，那就等你通知了。”

兩天后，張文明又請何平等人吃了一頓。這次坐了兩桌，廠長還是來不了，張文明再三央求也沒用。第二天，何平告訴張文明，他從飯店回家，看到廠長兩口子牽著狗在散步。現在，張文明不光愧疚，還多了一分擔心。

張文明決心單獨宴請廠長，否則睡不安穩。而且他有話跟廠長說，有些話只有喝了酒才說得出口。聽說張文明又要請客，廠長不高興了：“他們才吃過沒幾天咋又敲你竹杠？”“不請他們，這次就請你一個人。你再不賞光，我就賴著不走了。”

廠長很滿意的樣子，想了想說：“既然你這么有誠意，多大的事也攔不住我了。潤嘉有兩樣菜不錯，保你吃了還想吃。”

潤嘉是城里檔次最高的飯店，張文明只在外面看過幾眼。進了大廳，廠長直奔電梯，說上樓開個房間，吃完了好玩。張文明默默跟在后面。廠長掏出手機打電話：“我在潤嘉呢，你們動作快點。”關了機，廠長對張文明說：“我三個朋友馬上過來，不礙事吧？”“不礙事，人多才熱鬧呢。”

廠長跟朋友邊吃喝邊談笑風生，好像張文明不存在。倒是廠長一個朋友跟張文明碰杯說：“你吃你的，不用管我們。”

吃完，張文明走不是留也不是。麻將碼好后，廠長對張文明說：“你來，我在后面看看。”張文明慌得直往后退，“你來你來，我還要去照應浴池呢。”

盡管有思想準備，接過賬單，張文明仍然心疼得要死，眼圈泛紅，付賬走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