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華詞牌名家詞選1500篇大全集之1251—1300篇(14)
詞中以男女幽會為主要內容,側重寫幽歡過程中的情景和女主人公的心理狀態,詞風大膽潑辣,淋漓盡致。首句寫室內陳設的華麗:玉爐,狀香爐之華貴;冰簟,狀竹席之晶瑩涼爽;鴛鴦錦,狀錦被之華美。此詞通過首句景物的描寫,為一對情人的幽會安排了特定的環境,而且第二句緊接著寫幽會,詞意徑露,不避淺宿,在《花間集》中也是罕見的。然而寫歡情也只是到此為止,詞人在筆下還是注意分寸的。一下二句。他便宕開一筆寫外在因素的侵擾和女主人公細微的心理變化。當他們歡情正恰時,簾外傳來一陣轆轤聲,劃破了長夜的寧靜,報道了拂曉的來臨。這好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池塘里,立即引起強烈的反應。“斂眉含笑驚”,就是轆轤聲在女主人在感情上激起的波紋。“斂眉含笑”,正爾歡濃,早汲水聲傳,頓驚曉色,所謂“歡娛嫌夜短”也。簡單五個字,概括了女主人公剎那間復雜的感情變化,用筆何其精煉而準確。
換頭一句,從室內寫到室外,化濃艷為疏淡。細玩此篇詞意,“柳陰輕漠漠”一句并非寫一對戀人在柳蔭下相會。蓋由夜至曉,初日斜照,窗外的楊柳已投下一片陰影。柳陰非但表現了時間的轉移,且與起句的“冰簟”相呼應,說明季節已屆夏天。何以得知并非寫柳蔭相會,下面一句可以為證。“低鬢蟬釵落”,語本李商隱《偶題二首》之一:“水文簟上琥珀枕,傍有墮釵雙翠翹。”可見仍寫枕邊情事。
由于下闋仍寫室內,故結尾二句便有了著落。一般小詞均以景語作結,給讀者留下想象余地,此詞卻以情語取勝。其實如果從嚴要求的話,這兩句不免過于狎昵,作艷語者無以復加,卻能備受前人稱道,主要是因為它大膽地描寫了女子感情生活的熱烈追求,直抒胸臆,毫無掩飾,也毫無假借,更沒有其他小詞中那種欲吐還吝、扭捏作態樣子。用今天的話來講,它還打破了幾千年來溫柔敦厚的詩教,表現了女主人公愛好個性自由、反抗封建禮教的精神。一句話,它塑造一個生活中真實、人性未被扭曲的人,一個有血有肉、有性格特點的人。就詞風而言,則于婉約中具豪放之筆,在唐五代詞中極為少見。
1291.一葉落·淚眼注 (朱彝尊)
淚眼注,臨當去,此時欲住已難住。
下樓復上樓,樓頭風吹雨。
風吹雨,草草離人語。
這首小令,寫夫妻相別情景。眷戀之情,化為熱淚,傾注如雨。說不盡“草草離人語”,生動地勾出了臨別時難分難舍之狀。全詞意境清雅,纏綿婉約,饒有韻味,頗有南唐北宋之風。
1292.清平樂·候蛩凄斷 (張炎)
候蛩凄斷。人語西風岸。月落沙平江似練。望盡蘆花無雁。
暗教愁損蘭成,可憐夜夜關情。只有一枝梧葉,不知多少秋聲。
此詞見于《山中白云詞》卷四。原是張炎贈給他的學生陸行直(又稱陸輔之)的。其時,張炎年五十三歲。
據《珊瑚網》卷八記載:陸行直《清平樂·重題碧梧蒼石圖》序中有“候蟲凄斷,人語西風岸。月落沙平流水漫,驚見蘆花來雁。可憐瘦損蘭成,多情因為卿卿。只有一枝梧葉,不知多少秋聲!”一詞。詞中所言“卿卿”為當時陸之歌伎,才色皆稱。此詞定稿后關鍵字句有較大改動。大概是在作者收入詞集時,有意為之。原詞無非是寫一點“花情柳思”,表達出一種風流艷情,而定稿則將艷情轉向“愁情”——為國破為家亡而發的感慨致深的悲愁。
此詞在藝術上是成功的,從選景的巧妙,從言情的深遠,都極具特色。其筆調精練,含蓄;其風韻幽雅獨特;其意境清空淡遠;其情感真切感人。正是由于這樣的造詣,張炎的“秋詞”可以與宋玉的《九辯》、歐陽修的《秋聲賦》并列。清代陳廷焯評價說:玉田工于造句,每令人拍案叫絕,如《清平樂》“只有一枝梧葉,不知多少秋聲”,此類皆“精警無匹”。(見《白雨齋詞話》卷二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