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我之大我——寫在讀書會上的發言稿

同學們：

上午好！準備這場發言之前，我在歷史書上翻來覆去地尋找。我問自己，時光匆匆，回望歷史，是誰最長久地駐留你心中？是什么最深切打動過你的心靈？

眼前的歷史書，隨手翻過的一頁，用筆劃過的詞句，就是上下五千年的浩浩光陰。但，它還是太小了，裝不下一段波瀾壯闊的人生，寫不盡一顆偉大干凈的靈魂。

在匆匆掠過的講述里，我還是發現了他。一個帶著傻氣的人，卻是我心中真正的大寫之人——鮑叔牙。

他是誰？算了，看你們面面相覷的模樣，我已經知道答案。那你大概知道齊桓公或者管仲吧？一個是孔子欽定的春秋第一霸主，一個是千秋功臣，第一名相。但，這只是故事的結果，而你不能不知道原因。

那時，管仲才是那個自顧不暇，深處泥潭，險些退出歷史舞臺的人——魯國欲向齊國謝罪而殺他，齊桓公念念不忘一箭之仇，不除不快。而鮑叔牙呢？齊桓公欲拜他為相，錦衣華服，功名利祿，唾手可得。可他呢？從魯國的刀下，從國君的盛怒之下救下管仲，力薦為相。歷史的傳奇才得以繼續——“管仲既用，任政于齊，齊桓公以霸，一匡天下”。

所有的霸業，所有的榮光，遲早都會消失，但偉大的靈魂不會。所以，“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”。

故事講完了，你感動于鮑叔牙的什么？管鮑之交的深情？知人善任的眼力？還是無私寬容的心胸？我總在想，若叔牙仍在，瞧見我們的議論，他欲意何為？我想，他定會冷眼觀之，拈花一笑，拂袖而去。崇敬的仰視，未必能浮動他的心弦；至高的贊美，也非他所求。因為，他本是一個“無我”之人，不以物喜，不為所動。

因為無我，所以他不在意管仲的到來是否危及自己的地位，奪走本該屬于自己的權勢、財富或是美名。只因他知道，齊桓公，需要管仲；春秋亂世，需要管仲；他夢寐以求的海晏河清，需要管仲，也只有管仲。

所以，他愿意將別人推向歷史的舞臺，自己隱沒在歷史的光影里，待天下大安，盛世太平，便歸耕隴畝，種豆南山，看寒來暑往，枯榮明滅。

他一定常常在水窮之處，坐看天邊的黃昏，黃昏之所以壯麗，在于它容得下一天的陽光。他心中無我，便也容得下這漫天的余暉，容得下這四海八方，海隅蒼生。

他一定常常斜倚柴門，看積水空明，月色入戶，空空皎潔的月色里，才有藻荇交錯，竹柏影動，空空澄凈的靈魂，在能如月之光華，萬歲春秋仍皎皎不朽。當然，即使沒有月亮，又如何，心中仍是一片皎潔。

他棲息的山野，未必是落英繽紛，山中紅萼。我猜想那是一座空空蕩蕩，荒蕪蒼涼的山。但看似荒山，卻是文藪；看似全無，卻是大有；看似無我，卻是大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