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名著導讀《駱駝祥子》--人性蛻化的悲劇(2)
首先,老舍以善于描繪北京社會風情的藝術優勢,將北京獨有的文化氛圍展現在讀者面前,奉獻出一幅幅生動逼真的世態畫和風俗畫。作者的筆緊隨著祥子們灑下的汗滴,游遍了北京東南西北、春夏秋冬。既寫出了這個都城美麗而污濁、活潑而衰老、安閑而雜亂、可愛而可嘆的諸多側面;又寫出了它在“經濟的壓迫”下“漸漸失去原有的排場”的趨勢。在作者的筆下,即使是烈日暴雨、黃沙灰土,也常有北京的獨特印記。與車夫生活關系密切的場所,如車口兒、車廠子、大雜院、小茶館、吃食攤、雜耍場,乃至下等妓院“白房子”,其濃郁的地方特色都得到了有力的藝術表現。小說更著力表現那些積淀著歷史文化傳統、滲透著特定倫理道德觀念,反映著世態的北京風俗人情。如鋪主兜車、劉四做壽、虎妞成親、巫婆弄鬼,以及“還保存著舊有的儀式與氣派”的“紅白事情”,全被渲染得有聲有色,蘊有豐富的社會內容。
其次,小說在語言的錘煉和運用方面成就很高。周作人曾在所作《駱駝祥子》日文本序言中指出:“至老舍出,更加重北京話的分子,故其著作可與《紅樓》、《兒女》相比,其情形正同,非是偶然也。”把老舍語言與曹雪芹的《紅樓夢》、文康的《兒女英雄傳》相提并論,可見意義非同一般。而老舍的文學語言是純正的“嘎崩兒脆”的北京大白話中提煉出來的。以這種俗白淺明的京腔京調語言來寫,是“追求講究、精致的美”。據統計,《駱駝祥子》十幾萬字,使用的不同單字僅2400多字,其中621字的使用次數占全部單字使用次數的百分之九十;沒有生僻的字眼,沒有深奧的詞匯,具有一般文化程度的讀者就可以看懂;讀起來瑯瑯上口,音韻和諧。老舍硬是用樸素的口語“燒”出了北京話的“真正香味”。而且能生動地傳達出各種人物和敘述人的個性、情緒、氣質、人物語言,如祥子的木訥拙舌,虎妞的野腔利口,劉四的放涎惡語,都是高度個性化的。寫景敘事,也總是摻和著特定的感情,詞、句、節奏,恰到好處。寫景,如“在烈日暴雨下”;敘事,如劉四父女反目,語言的運用,達到爐火純青境地。
第三,小說的情節結構相當講究,在總體上,小說設置了縱橫兩套投影系統。從縱向看,它以祥子進入北京之后的三起三落的人生經歷做線索,先寫祥子在與外部社會的交往中,經濟上連續遭到的打擊,而后,將祥子的個人悲劇引向家庭的情感生活方面,逐漸映現出他在心靈上由被動受污到自甘墮落的軌跡,構成一部祥子全身心的“奮斗——幻滅史”;從橫向看,以祥子為軸心,向四周層層擴張,連帶出北平貧民階層乃至世俗社會的一系列的人物形象和精神現象,組成一種彼此互補、天衣無縫的藝術張力,強化著主人公祥子身心雙重悲劇的厚重感和社會意義。就是在具體的情節單元的處理上,也是既不枝不蔓又張弛有度。祥子到三個宅門拉包月,其間發生的大事小情,都關系祥子的生存和前途,作者用墨的輕重、寬窄卻大不相等,均以服從預定的主旨為要。在劉四的壽筵上,劉四和虎妞的吵鬧愈演愈烈,恰在這時,前來拜壽的眾親友,卻見怪不怪,處之泰然地在旁邊照打他們的牌,一動一靜,一鬧一穩,形成了強烈的對比,恰如其分地反襯出劉四父女的這場火并,與“下九流”社會的“游戲法則”是何等的合拍。